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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1-11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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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摄影是遗憾的艺术”,这是田军时常挂在嘴边的话。几乎每一次拍摄归来,他都有或大或小的遗憾。“这张角度没有选好!”“这张人物表情不自然!”“这张场景拍小了……”一边整理相机中的图片,一边在心里懊悔。

       ——如果摄影只为附庸风雅,他不用遗憾;如果摄影只是应付工作,他不必遗憾;如果摄影只求愉悦身心,他无需遗憾。他的遗憾,源于一位资深摄影人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他说,摄影路上,越走越觉得不容易,越走越觉得责任重大。

 

       15岁少年捡破烂换钱买胶卷和药水,夜深人静时钻到床下冲洗照片

 

       读中学时,田军曾和几个同学一起印过两期手抄报。几个小伙伴把自己创作的作品和一些摘抄的诗歌、散文刻在蜡板上,再借其中一位同学家在图书馆可以油印的便利,印刷了20来份小报分发给同学们。田军小时候学过画画,还获得过全国性儿童绘画比赛的优秀奖,手抄报上不但有田军写的诗歌,也少不了他的画作。现在,田军记起自己在上面写的几句诗:“五彩缤纷的朝霞,布满万里无云的天空。我们伟大的祖国,又迎来一个金色的黎明……”虽然被当时的语文老师批评逻辑不通,但少年田军对自己的“大作”还是挺满意的。

       田军与摄影结缘于初中毕业那年的那个暑假。15岁的他和同学一起,从另一位同学手中借来了一部相机。那是一部简易的纯塑料壳相机,只有3档光圈,需要手控速度,胶卷拍一张就得自己往后转一张。难得接触到相机这样的稀罕物件,两个少年舍不得浪费花钱买来的珍贵胶卷,也不好意思外出给别人拍照,便珍而重之地换上了军装,戴上了军帽,互相拍起照片来。

       原本可以拍12张的胶卷,由于两人操作不熟练,胶卷没有转到位,最终拍出了16张,有一些影像重叠在了一起。夜深人静时,漆黑的宿舍床下成为田军的简易暗房。从家里偷偷拿的两个碗和一个盆,成为冲洗胶卷的容器。没有温度计,他就全凭手感。按照药水上的冲洗说明,田军开始了自己的摸索。水洗,显影,水洗,定影,再水洗……最终,胶卷上出现了模糊的影像。虽然并不算成功,但也足以让15岁的田军兴奋异常。

       在精神和物质都匮乏的年代,这次摄影经历无疑是相当奢侈的。田军说,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下午的劳动课时间,大家上街去拾大粪交给学校,用来给果园、菜地施肥。在街上偶尔捡到的铁丝等杂物,还有家里用完的牙膏皮等,都可以拿来换钱。他清楚地记得,一条牙膏皮可以换三分钱。一个胶卷需要七八毛钱,药水也要一毛钱,这些钱都是田军一分分“换”来的。由于“经费”不足,买不起相纸,直到一年后,田军才看到自己初次拍摄的影像。

 

       参加专业培训后技术突飞猛进,结婚时不置办大件,豪掷万元买相机

 

       1979年,高中毕业的田军参加工作。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惠民地区供销社果品公司第一果品店担任实物负责人,主管算账、提货等杂务。一年后,地区卫生防疫站恰好需要一名会画幻灯片的宣传人员,有绘画基础的田军就被调了过去。

       在防疫站,由于人手不足,田军的工作内容很广泛,包括画宣传栏、拍照片、放电影、做流行病学调查、出卫生报等。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田军又一次接触到了“奢侈”的摄影。

这一时期,在单位的组织下,田军得以进入山东大学新闻摄影高级研修班,系统地接受摄影专业教育。在17门课程学习结束后,学校组织了学员作品展览,田军在200名学员中脱颖而出,获得了佳作奖。对于一个零基础的门外汉来说,这个成绩已经相当不错了。后来,通过广泛阅读书籍和实战训练,田军对摄影的感悟也越来越深刻。

       当时,卫生系统内经常组织摄影班,大家聚在一起,讨论如何做好卫生摄影宣传教育工作。在防疫站的十余年间,田军风风火火地跑遍了当时的12个县,《吸引》《希望》等作品获得了全国卫生摄影优秀奖。

       随着对摄影与日俱增的喜爱,田军意识到自己不能只局限于拍摄工作——他需要有一台属于自己的相机,这样才能更加自由地去摄影。1986年,田军有了自己的专属相机。这部理光CR-5相机花费了他800多元,此外,他还购置了上千元的镜头。而在当时,他的月工资只有40多元。

       这样的大手笔还不是最疯狂的。

       1987年,田军结婚了。别人结婚都会置办冰箱、彩电等大件儿,这些田军都没有,就连洗衣机都是妻子带过来的。父母给的操办婚礼的钱,田军全部花在了自己的新装备上——价值一万多元的尼康FM2型照相机。为了买新相机,田军把旧的相机卖了。“赶上物价上涨,800多元的旧相机并没有赔钱卖。”谈起这桩买卖,田军还有点小得意。

       如今,田军家中自费购买的相机已不下20部。有胶片机,有数码相机;有木质大座机,有袖珍的随手拍;有海鸥、巴尔达、红梅、尼康、松下、佳能、索尼等多个品牌……简直可以开个小型的照相机展览。田军说:“一看到新相机就控制不住自己,只要钱凑手,就会想方设法买下来。”

 

       “摄影是遗憾的艺术”,要少点遗憾就要有长久的积淀和付出

 

       1993年,田军进入滨州日报社,开始了自己的专业新闻摄影生涯。

战地记者罗伯特·卡帕有一句名言:“如果你拍得不够好,那是因为你靠得不够近”。田军深以为然。在他看来,摄影,尤其是新闻摄影,并非高高在上的艺术创作。扑下身子沉入一线,才能捕捉到最真实、最接地气的画面。多年来,他拍摄过无数时政新闻图片,也记录过无数普通人真实的生活状态。

       1998年底,小开河引黄灌区建成通水,为灌区农村人畜吃水提供了可靠水源。为报道这一选题,田军与几位同事用了4天时间,徒步68公里,在沿途两岸进行了大量采访拍摄。磨平了鞋底,磨起了脚泡,这些都是常有的事。

       2015年9月,德大铁路开通,滨州火车站启用。田军利用周末时间,约上几位好友,亲自登上了这班开往北京的火车。在这之前,由于工作原因,田军已多次拍摄过火车站通车的画面。但他说:“我要去看看有哪些人在坐火车,感受一下实现铁路客运梦的滨州人到底是怎样的状态。”

       “摄影是遗憾的艺术”,这是田军时常挂在嘴边的话。几乎每一次拍摄归来,他都有或大或小的遗憾。在他看来,摄影中的遗憾像误差,只能减少,不能消除。按动快门的时间是短暂的,但要拍出好的照片,需要的是长久的积淀和敏锐的反应能力。“摄影的功夫在摄影之外”,跳出摄影,看到摄影之外的东西,是每个摄影人的必修课。

       田军说,摄影从来就不是孤立存在的,摄影人对时代的理解、对社会的认知,最终都会反映在作品中。有深度的摄影专题往往耗时良久,这对拍摄者而言是更大的挑战,如果缺乏对摄影的深度理解,拍摄出的作品也会停留在视觉层面,难以透过现象看到本质。

 

       行程近万公里寻访71位抗战老兵,为历史留存下更多宝贵资料

 

       2015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这一年,田军完成了一项相当了不起的工作——寻访抗战老兵,并出版摄影报道集《滨州抗战老兵》。 

       采访抗战老兵的夙愿萌生已久,却一直未能实现。71位老兵中,最大的已有百岁,最小的也有84岁。他们散居各地,如今已风烛残年。田军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老兵们也等不起了。档案馆、民政局、县区委宣传部,田军不知跑了多少次;南到邹平临池,北到无棣小泊头,行程近万公里,大多时候,田军都是独自开车奔波在路上。

       采访中,一个个鲜活的人物,一次次惊险的战役,让53岁的田军心灵无数次被震撼着。他的眼中常含泪水,为逝去的生命,为艰苦的抗战岁月,为中华民族不屈不挠的抗争精神。他庆幸,自己还来得及听到这一段段故事,为历史留个见证。

       田军的纪实摄影作品中从不缺乏对人的关怀。纪实摄影“是一种与被摄对象心灵的沟通”。布满皱纹的面庞,浑浊却坚定的眼神,微微颤抖的军礼,透过田军的摄影作品,你仿佛能看到那个硝烟弥漫的峥嵘岁月……采访结束了,老兵们还是留在田军的心头。他说,快过年了,自己还要去看看他们。

       结束了对抗战老兵的采访,他还计划采访曾经的民办教师和乡村医生,挖掘农村教育和医疗不为人知的故事。

       在摄影路上走了30多年,田军说,越走越觉得自己责任重大。摄影人的责任感和使命感驱使着他去做更多的记录,为历史留存下更多的宝贵资料。摄影的价值在于记录,在于对历史的留存。纪实摄影不属于文学艺术类,而是社会史料、档案。文字加影像是对历史最好的记录。

       “今天我们拍摄的大量图片可能与现在的人无关,但等到500年后,后世的人只能通过我们的影像和文字来了解曾经有过的时代。即使是为了他们,我们也应该负责任地记录下今天的生活。这些都是摄影中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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