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的落叶（组诗）

       刘树明

黑夜中的落叶

一片树叶在黑暗中飘落下来

优雅，或者忧伤

安宁像这夜色

一只秋虫举着迟暮的爱恋

从这座叶桥下蹒跚而过

有风吹来

落叶吃吃地挪着身体

有雨袭来

它无力地抱紧土地

黑夜中的落叶

更像我遗失的梦境

即使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划痕

但它毕竟来临过

走进夜色

风有点凉

正好擦去脸颊的潮红

想走进儿时的黑夜

偌大的旷野只有星星为伴

而现在那么多灯光

可否是当年挂在星星上的梦想

深冬的黑夜

是一枚凝固的箴言

沿着零零乱乱的往事

就会摘到曾经忘却的果子

也许果肉已经干瘪

但它的内心依然包裹着一个春天

 时光

木桌子，木板凳终于安心于静

而风声破窗而入，雨声破窗而入

鸟兽正仓皇地逃离家园

木纹睁着眼睛不肯入眠

灰尘是最坚贞的情人

在前生，在今世不离不弃

它所掩藏的是它的挚爱

拂去桌凳上的尘埃

你就会找到森林的入口

而森林深处

你永远无法到达

秋语

从一个字里寻找一条坚硬的肋骨

从一句沉吟里发现一枚精妙的修辞

用一辈子的时间锤炼一首悦耳的诗歌

从枯草里拣出青葱的誓言

从红枫叶里感知奔腾的血脉

用一汪秋水洗净沾满尘埃的灵魂

从石头里探听隐藏多年的风声

从树洞里掏出成堆的怨言与希冀

用一截老藤做一匹天马的缰绳

秋野

十月的田野帅气十足

明眸皓齿，秀发生辉

民歌借着云朵飞得很高

一池秋水梦见爱情

一匹马四蹄翻飞

两只蝴蝶举办着金婚的盛典

然后手拉着手走进暮色

一场小雨过后

土坷垃轰然倒塌

还原温厚的脾性

一块石头悄悄揭去愈后的疮痂

慢慢走过的小山羊参不破秋事

对沉默的石头熟视无睹

发表于2016年，第12期《山东文学》下半月刊（组诗9首）

我是走在乡间的孩子

捡拾着遗落在大地上的诗行

     其实爱上乡间，爱上那些朴素的事物并不容易。乡间一直是“落后”、“贫穷”的代名词。农民的梦想就是能有朝一日逃离乡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终于有一天我走进了高楼林立，灯红酒绿的大城市，我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了！等我的心落到实地，才处处感觉到了城市的硬与冷。黑夜来临，尽管窗外霹雳舞曲铿锵有力，我的睡梦里却全是故乡的柔软与敦厚。当我背着行李踏进故乡的那一刻，我真切地感觉到了自己爱上这温暖又美丽的乡间了。榆树、槐树、杨树、柳树像忠诚的卫士环抱着村庄；麻雀、喜鹊、斑鸠不管炎热与寒冷对村庄不离不弃；蜜蜂、蝴蝶、蜻蜓总是那么淡定悠闲，而不像在城市里时时警惕着，时常莫名地惊慌，我将自己的身体矮下来，看小麦吐穗，听玉米拔节声，抚摸鼓鼓的豆荚。我再次将自己矮下去，我看到了小甲虫忙碌的爬来爬去，小蚂蚱欢快的蹦蹦跳跳。我将自己的身体放到最低，终于看见了那些平凡事物所暗含的崇高。我将自己的灵魂升华到云端，我终于发现了这人世间的大美。

我是行走在乡间的孩子

与蒿草，昆虫为伍

诗歌像麦田一样宽广

一

当然,海浪就在不远处咆哮

一湾海水被一条河赶地节节败退

几万年的惊心动魄终于归于沉寂

黄泥沙淹没了贝克、珍珠、海草、鱼骨

有时海鸟也飘回来，喊几嗓子，又飘回去

苦咸的黄沙地上有植被长出，新土地睁开了眼睛

二

风从海上吹来。风从平原深处吹来

战火的消息此起彼伏。湛蓝的天空留不住狼烟的篆隶

车，战车的车，牛车的车，李左车的车

无棣车王，汉风古镇。九省通衢，车水马龙

雨从海上走来，雨从平原深处走来

茫茫的黄土地里收藏了陶片，瓦当，枯骨

白花花的盐碱掩盖了历史的喧嚣

三

这里有大片的阴凉，她们慈眉善目，神态安详

这里有苦海中最甜美的那份珍藏

一千年前是谁在这里种下的梦想

三百多棵古桑树就是三百多个隐士

你端坐树下仔细倾听，就能听到她们抚琴、吟哦

就能听到历史洪流百转千回，浩浩汤汤

四

五月，车王古镇，古桑园

你喊一嗓子，紫红的桑葚就会簌簌下落

她说在此处已等你千年。等你千年

就为了赠给你那一枚枚在苦海中提炼的甘甜

这些年，有红荆与枣树相伴

有曲曲菜，婆婆丁的黄花相伴。有无边的苦难

有无比的坚强。黑夜漫漫时，她说怀中的桑葚

就是满天的星子，就是一个个甜美的梦

就是一个个努力活下去的理由

五

一千年古桑园披金挂翠

一千年古桑园大红大紫

德惠新河，马颊河双臂环绕，经久不息

崔王孟村民风淳朴，与古桑园世世相依，

大漠有胡杨，无棣有古桑。

虬枝铁杆，怀抱万千丝绸

栉风沐雨，喂养世代子孙

哦！春去春来，星辰如昨

白驹过隙，沧海桑田

遗物二章

刘树明

一

为了寻找一个证件

我打开了一个盛书的箱子

孔子、鲁迅、司马迁、路遥、张爱玲、三毛……

都坐了起来，我很亲切地把他们一个个请到一边

《诗刊》、《星星》、《散文》、《北京文学》、《山东文学》……

也站了起来，有点威严

我也恭敬的把他们请到一边

开始翻到几本泛黄的日记

我小心翼翼打开

我看到了另一个我的秘密

那些空洞的豪言壮语

竟然还那么令人向往

我又翻出了一封信

这是我多年前写给自己的

遗书

二

依旧在寻找那个证件

我翻箱倒柜像个窃贼

只剩下父亲的简易布橱顶上了

一个塑料袋里是一双皮鞋

他僵硬的老腿已经穿不了了

另一个塑料袋里是一顶帽子

他也不需要去外面吹吹风了

还有多年前的报纸

几本旧杂志

还有一本儿子童年的图画本

父亲坐在床上，目光呆滞

看着我翻着陈旧的东西

看着厚厚的灰尘飞起来

大善之举

黄河尾闾左岸，三角洲腹地，千百年来

那漫无边际的盐碱是一声声沉重的叹息

或苟延残喘，或背井离乡，鸟不拉屎的地方

堆满365个日子的迷茫，成千上万吨忧伤

眺望黄河，眺望海的方向；眺望泥沙不遗余力的雕塑荒原

一百双眼睛！一千双眼睛！一万双眼睛……

1958年，9月1日，几万人黑压压的积聚在韩墩

铁锨、箩筐、扁担、独轮车、老黄牛整装待命

第一声破土声成为划时代的音符

韩墩引黄，号子响亮！韩墩灌区，声名远扬

自此鲁北平原多了一道滋养生命的血脉

自此游子纷纷返回阔别已久的家乡

大德之功

让一粒种子找到了生根发芽的泥土

让一只鸟儿找到了筑巢繁衍的树枝

让一尾淡水鱼能够自由自在的畅游

黄河的乳汁慢慢浸润着广袤的三角洲

浩荡的荒原开始长出麦子、玉米、棉花、、杂草

村里村外，乡路的两旁长满槐树、榆树、杨树、枣树

韩墩往北，一道道生命的闸口，起起落落

奔波的黄沙终于可以安息；甘美的黄河水

与炊烟相伴，与庄稼为伍，与民谣同在

一个甲子，引黄人与天战，与地斗，与水缠

叫坚韧！叫孤独！叫欣慰！叫自豪

叫纯爷们儿！惠及万民，泽被苍生

大美之境

黄河滚滚东流去，黄河水滚滚北流去

韩墩渠首，大写的丁字，高耸的闸门

20多年杨柳相依，60多里风姿婀娜

浓墨重彩,长卷如风

韩墩灌区是一株大树

它的根系西接高原，东接大海

主干3万米，枝干91条

树冠覆盖200多万亩田地

东海胡、秦台湖、白鹭湖、思源湖、清风湖、恒业湖

是六朵硕大的鲜花盛开，映亮三角洲腹地

渠首黄河文化、秦台民俗风情、沿海滩涂湿地，使人跃然世外

生态观光农业、沾化冬枣采摘，难得品尝人间仙果

千万只鸟儿在枝丫间嬉戏

成群的牛羊慢慢咀嚼宁静的时光

一杆旗帜在鲁北平原上高高扬起

实实在在的“粮丰林茂”，如梦如幻的“北国江南”

大利于民

新立河以东、滨北、沾化大部、利津的北宋镇

那千万个水龙头，流淌着黄河的乳汁

浸润225万亩土地。喂养着60多万人

“旱能浇、涝能排”！不再靠天吃饭

“沙能治，碱能改”！荒滩变成沃野

有田可耕，庄稼四季分明

有林可造，庇荫世代子孙

有牛羊可牧，静美田园风光

有鱼虾可渔，更恋水天一色

韩墩引黄，挺起了三角洲民众的脊梁

民歌高昂，秧歌欢畅

大笔如椽，难描灌区盛景

唢呐声声，当奏万民欢歌

大哉！韩墩，黄河血脉日夜奔涌

大哉！韩墩，大利于民繁荣昌盛

槐花吟

刘树明

一

你一袭素衣

像我的姐姐

在长满刺的旧时光里

高于村庄

眺望远方

芳香随月华

挤满俗世

二

仰望

暮春的风

有点迟疑

那一阵小铃铛响过之后

村庄就会沉寂

四月里相爱地人

携手穿过槐林

又返回

闭上眼睛

三

在村庄

槐木为桌椅，为床柜，为梁檩

这些生活里有力的支撑

有时会落上一只蜜蜂

翅翼慢慢抖动

这是在作岁月完美的悼词

四

春天即将过去

槐花始终醒着

馥郁醒着

村庄醒着

远离家乡的游子

隐语

黄河南岸，梁邹平原的“西伯利亚”

风，强悍！一倏忽吹走了叠叠的帆影，攒动的商贾

吹走了绣江河，满河道的故事

吹走了码头，只留下“码头”二字

牵着世代游子的乡愁

枣园深处

深入枣林需要勇气

你会面对一排排皴裂的时光。还要面对

刀光闪过之后的那一圈圈隆起的伤口

你会对那一双双枣树皮一样的手

肃然起敬，然后心生惭愧

邵家村，百年枣园里六千多株圆铃枣树

会静静地看着你，静静地

像那个荷锄的老人，目光慈祥

枣花在昨天，红枣在明天

你坐在盛夏的枣林里

就能聆听到甜蜜凝结时的阵痛

与一株花生交谈

蹲下身来，与花生平起平坐

从枣叶间溜下来的阳光，小心翼翼

我们不交谈炎热，不交谈国际形势

不交谈拔地而起的楼群，烟囱

不交谈灯红酒绿的都市

我们只谈这个只有148人的村子

谈六千棵枣树几百年来栉风沐雨,

谈赵匡胤曾饮过村中的井水

吃过这个枣园的圆铃枣

“皇井”、“御枣园”声名远播

谈远去的水手，旺极一时的香火

谈这一带民风淳朴，地杰人灵

谈良好的生态，醇美的田园风光

谈外出打工的年轻人很快就会回到久别的村庄

我与一株花生交谈

引得枣林里所有的花生嗡嗡嘤嘤

这是继乡村蛙鸣之后的第二交响乐

大寨荷塘

十里碧绿，十里清香

十里荷塘再次把大寨的名字叫响

在这里我找到了失联多年的蚂蚱、蜻蜓

我找到了童年的小舟，正扶着亭亭的荷叶

等我归来。剧烈的摇晃，像个佯装生气的小伙伴

这个恬静的村庄。毗邻黄河

让不毛的涝洼地长出翅膀

春风十里，夏风千里

碧绿的荷叶，洁白的花朵

面对这万千乡愁，只想沉醉不知归路

炭刘残碑

用混凝土把残碑聚拢

碑文断断续续

支离破碎的历史用现代元素填充完成框架

巨大的赑屃沉默不语

在炭刘村南

玉米正要拔节

丝瓜，扁豆爬满农家院的墙头

我们沿着一条长胡同就能走进旧时光

青砖青瓦的老宅子，织机、纺车

退休的的农具，泛黄的墙画

老宅子主人早就去了远方的城市

我无意于去修补那残缺的历史记忆

我只倾心于这田园的绿色、村庄的安宁

归苏浣衣人

右边是老妪

左边是少女

她们轮动木棒

驱赶着生活里的污垢

只是眼前的池塘太小

水泛着绿。她们在青龙口里浣衣

沿着青龙的长须去田野里劳作

沿着青龙的脊背就能到达外面的世界

两眼古井——青龙之目

围着铁栅栏，拒绝我们揣摩遥远的心灵

昔日繁华，商贾云集

72眼浇花井，奇花异草遍布

商铺林立，寺庙林立

有皇帝经过，误认苏杭

归苏村名自此响亮

你在浣衣，朴实的村妇

木棒起起落落。我只是草民偶然路过

依然误认自己穿越到江南

却不能为你命名

李广田故居

青砖的老宅失修颓废

青草在瓦楞之上，铆劲的绿

紧闭的大门锁住一个聪慧少年的身影

草庙村,在另一所住宅里，老枣树，芙蓉树

撑起大片天井的阴凉。李昆明

您的长孙，悉数您的过往

寒暑交替，世事纷纷，影像叠加

梁邹平原的风愈吹愈高大的背影

让您的子孙诗书继世

李昆明，您的贤长孙

我毫不怀疑他是滨州市七十多岁的老人中

唯一一个坚持订阅《诗刊》的人

黄河第一坝：梯子坝险工

滔滔的黄河水湮没了齐东县城的哀嚎

直到今天，河滩里里裸露的残城墙依然惊魂未定

和齐东县城一起坍塌的那架护佑黄河的梯子

一百多年来，执着的成长，坚守

如今已经长成体格健壮、钢筋铁骨

降龙伏虎、颜值爆表的巨人

码头之夏

码头的乡间是一面镜子

不管我怎么打扮，涂脂抹粉

都会还原我的本来面目

这大片的玉米，正噌噌的拔节

青豆正在裹荚，花生正在开花

枣园的枣子正半大不小

蝉鸣、虫叫；风吹白荷惊动了游鱼

老牛慢条斯理的占据着一方堤坡

锄地的汉子、抹杈的妇女

追蜻蜓的儿童、摇蒲扇的老人……

哦！所有这些亲切熟悉的场景

就是我泪眼婆娑的根源

沿着黄河大坝去码头

我有很多次停下来的理由

比如茂密的杨树林，绿茸茸的堤坡

比如一大片浅绿色的桑苗园，上百垄葡萄架

比如几只老黄牛，一鞭白山羊

还有，苹果园、桃园、西瓜园

还有忽远忽近的黄河水、红瓦房

向往已久的码头在前方

29年前，我们像春天的黄蓿菜一样青，像曲曲菜一般苦

我先是用铁锨驱赶着三角洲上尘封的盐碱，之后

在井下，在孤岛、仙河镇，我用一把瓦刀，一把抹子

为三角洲裁缝制衣，撑起脊梁。为一群开拓者遮风挡雨

每天与沙子、水泥、砖块为伍。飞翔的梦多过三角洲上的蚊子

在孤东，在莱州湾。海浪声让年少的心顿生沧桑

锤子叮叮当当，虾池护坡上的石头乖乖就绪

三角洲眯着眼睛，她在听涛声渐近渐远

放眼远望，天地无界，谁能理解孤东一棵树的孤独？

1988年冬天的那个长大潮，下大雪的黑夜

是我今生最想家的日子。之后，十几天与外界隔绝

我曾想与三角洲一起长睡不醒。我不敢睡！

站立的黄河

我必须仰望！仰望母亲的慈祥与威严

仰望苍鹰在高原盘旋，白天鹅、丹顶鹤在入海口高歌

仰望一滴水，从壶口跳下，在渤海里与蓝颜色兄弟拥抱

仰望一座老屋端坐黄河岸上。老屋的四周有牛羊安详

仰望三角洲成片的柽柳、芦苇，他们是我的前世与来生

五百多万米高的黄河屹立在东方大地上

风吹不动，雷打不动。黄河不倒，万物安宁

大美之诗：红、黄、蓝

风一直吹，从巴颜喀拉山一直吹到莱州湾

风一直吹，从渤海深处一路磕磕绊绊直到青藏高原

奔流的黄河在入海口放慢了脚步

8月之后，泥沙微凉，海水微凉

而黄蓿菜正捧出内心的火焰，50万亩的黄河口开始燃烧。

如果你来，你就是红地毯上尊贵的王

浑黄的河水日夜奔流。梦之蓝，蓝之梦

大德的乳汁喂养着两岸亿万生灵

渤海湾里，黄蓝相接，惊心动魄

来往的船只不敢惊扰这神奇的相逢

大荒原，只是个历史名称

漫天飞翔的鸟儿就是见证

秋雨寒

闪电藏起了锋芒

雷声有点疲惫

迟暮地巨兽开始温顺

而另一头兽王正渐渐苏醒

雨丝是它浓密的触须

小心探知着梦外的世界

大地上很多事物开始逃亡

比如树叶，纵身一跃

像战士一样悲壮

比如大雁，选择征程万里

不是背叛，而是保存革命的火种

比如野草，哦！野草

拼尽最后一滴血

而把裹暖襁褓的孩子送进泥土

秋雨轻叩着大地

菊花灿烂

村庄安宁

斑鸠、麻雀立在电线上

乜斜着眼看天

刚出土的麦苗叽叽喳喳

从来没见过这么自信的天真

秋风凉

节节高的芝麻正想还籽粒于大地被收走了

大肚的豆角还没张嘴也被收走了

高昂的玉米被收走了

谦逊的谷子被收走了

地瓜、萝卜正想继续开阔地下的疆域被收走了

抱紧自己的大白菜也被收走了

田野被掏空了

天就高了

秋语

从一个字里寻找一条坚硬的肋骨

从一句沉吟里发现一枚精妙的修辞

用一辈子的时间锤炼一首悦耳的诗歌

从枯草里拣出青葱的誓言

从红枫叶里感知奔腾的血脉

用一汪秋水洗净沾满尘埃的灵魂

从石头里探听隐藏多年的风声

从树洞里掏出成堆的怨言与希冀

用一截老藤做一匹天马的缰绳

秋叶黄，秋叶红

黄了的树叶会落下来

红了的树叶也会落下来

不过，那个时候我未必在身旁

这盛大的落幕会让人悲伤

远山静穆

大平原安宁

这让我心生怀念的地方

让我下跪的地方

秋风一阵阵的吹

村庄正丰收后的饱满

乡亲笑容如菊

秋叶黄，秋叶红

烫金铭刻朴素

热血书写希望

秋之水

你或许更喜欢黑夜

喜欢星子调皮的眨眼

喜欢抱着冷冷的月亮

一遍遍的求解重复多年的梦境

你或许更喜欢阴云密布的夜空

伸手不见五指

你就和天地溶于一体了

伸手不见五指就看见自己的眼睛了

黑眼珠可以毫无顾忌地转来转去

可以卸下所有的伪装

可以看见自己的内心了

可以饱蘸墨水在天幕上任意挥毫

唐诗。宋词。新月。朦胧。后现代

哦

秋之水

我抚摸着这浩大的夜色

就抚摸到了你的纯净

你的静美

秋风劲

时令霜降，秋风劲吹

大地一片喧哗

我放牧的牛羊不肯归栏

折腰的芦苇白发有点凌乱

风声传来，你有微恙

我却无法丈量你受伤的面积

天气渐凉，昼短夜长

我却不能为你披件衣裳

我知道还将有更大的风吹来

树叶全部凋零

蒿草全部枯白

这个季节

也需要歌唱，大声的唱

在空旷的田野里

秋月是一枚巨大的葵花

注视你很久

一枚葵花吐着银色的花萼

思绪密集。果实的队伍训练有素

一枚超级蝴蝶会有多大

它照样会小下去，奔赴月亮的领地

我看着你

我的阴影逐渐的缩小，偏离

我不恨时光的敬业

已经没有闪电可以把我击倒

转过身

我与你共同站立，向阳

你的手掌握住我的叶子

细碎的声响

秋菊

最先邂逅一缕风

瞬间的驻足

然后遇到一枚小蚂蚱

触须颤抖，大眼睛明亮

然后走来一个诗人

摇摇摆摆，酒气熏天

把经世的忧郁吐了一地

自命逍遥，自命不凡

后来飞来的一只小蜜蜂

瑟缩着，声音哽咽

这最后的一只蜜蜂挥手远去后

菊花突然感到很失落

秋野

十月的田野帅气十足

明眸皓齿，秀发生辉

民歌借着云朵飞得很高

一池秋水梦见爱情

一匹马四蹄翻飞

两只蝴蝶举办着金婚的盛典

然后手拉着手走进暮色

一场小雨过后

土坷垃轰然倒塌

还原温厚的脾性

一块石头悄悄揭去愈后的疮痂

慢慢走过的小山羊参不破秋事

对沉默的石头熟视无睹

走过这片杨树林子就是冬天了

杨树的叶子落了一半了

林子里到处是聚会的诗人

很长的时间里它们只闻其名，只闻其声

如今终于如愿以偿的相聚在一起

它们一直在交谈火焰

揣摩传说中大雪的样子

坦然的让人心生疑虑

树上的另一半诗人正在悲秋

努力挣脱柴米油盐

飞翔之前有点焦急

.

小兽悄悄出没

小虫声咽

几只喜鹊在树枝上跳来跳去

它们隐藏的别墅正逐渐被曝光